疾病的隐喻:《桑塔格笔下的疾病幻想与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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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2024-1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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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总结

疾病的隐喻

苏珊·桑塔格,这位才华横溢的作家,在1978年身患癌症期间,写下了经典之作《疾病的隐喻》。然而,这本书并非关于她个人的病痛经历,也不是对癌症患者悲惨遭遇的控诉。桑塔格在书中明确表示,这本书探讨的是“并非真正移居到疾病王国并生活在那里的感受,而是关于那种情况被编造出来的惩罚性或感伤性的幻想”。

桑塔格关注的并非疾病本身,而是疾病如何被用作与实际情况完全无关的比喻或象征。她坚决认为:“我的观点是,疾病不是隐喻,而看待疾病最真实、最健康的方式,就是尽可能摆脱隐喻性思维的影响。”尽管桑塔格承认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但她的作品仍然致力于揭示这些隐喻,并寻求从中解脱。

在书中,桑塔格以敏锐的眼光审视了两种被隐喻重重束缚的疾病:肺结核和癌症,同时也涉及了霍乱、瘟疫、梅毒和麻风等其他疾病,尽管这些疾病在隐喻中的使用程度较低。

该书的主要论点是,我们对疾病的幻想是对那些起源神秘、性质致命且不可预测的疾病的反应。上个世纪的肺结核和如今的癌症都符合这一特征,因此成为了我们集体想象力的目标。

苏珊·桑塔格在其著作《疾病的隐喻》中,深入探讨了结核病(TB)作为隐喻的种种表现。在过去的一个世纪里,结核病曾是各种隐喻的首选对象,围绕着它产生了许多神话般的传说。

其中一个最为强大的神话是,只有敏感的人才会感到忧郁,或者换言之,才会感染结核病。这个关于结核病的神话,是古代忧郁观念漫长历程中的最后一步。结核病人的形象——现在被描绘成敏感、富有创造力、与众不同的存在——被赋予了崇高的地位。这种观念深入人心,以至于结核病和创造力之间被神秘地联系在一起,甚至有人认为,结核病的逐渐消失正是当前文学和艺术衰落的原因。

结核病人被描绘成脱离社会、在无尽寻找健康之地的流浪者。从19世纪初开始,结核病成为了一种新的流亡理由,成为了一种以旅行为主的生活方式,这在当时许多伟大的旅行小说中都有体现。正如《魔山》中的故事一样,这是一种无需为决定或后果负责就能退出世界的方式。

与过去那些席卷整个社区的大流行病(如鼠疫、斑疹伤寒、霍乱)相比,结核病被视为一种将个体从社区中孤立出来的疾病。无论其在人群中的发病率有多高,结核病——就像今天的癌症一样——似乎总是一种神秘的个体疾病,一支能够击中任何人的致命箭矢,它一个接一个地挑选着它的受害者。将个体从环境中凸显出来的疾病,曾经是结核病,如今则是癌症。


苏珊·桑塔格笔下的疾病隐喻:结核病如何“变身”精神病

苏珊·桑塔格在她的著作《疾病作为隐喻》中,探讨了结核病(TB)隐喻在现代社会的转变。尽管结核病的神话已经发生了转变,但转移的对象并非癌症——一种无人能将其美化的疾病。在二十世纪,结核病神话中的浪漫元素被转移到了另一种同样令人痛苦且神秘的疾病上,这种疾病成为了超凡敏感性的标志,那就是精神病。

桑塔格指出,无论是结核病还是精神病,患者都会被限制起来。他们被送往“疗养院”(这是结核病患者诊所的常用词,也是精神病院最常见的委婉说法)。一旦被安置在那里,患者就进入了一个有着特殊规则的世界。就像结核病一样,精神病也是一种流放。心理旅行的隐喻是结核病相关浪漫旅行观念的延伸。为了治愈,患者必须脱离日常生活。将极端心理体验(无论是药物引起的还是精神病发作引起的)积极看待的最常见隐喻是旅行,这并非偶然。

随着二十世纪的到来,曾经与结核病相关的神话、隐喻和态度现在被分配给了两种疾病:

一些结核病的特征被转移到了精神病上:患者被视为狂热、鲁莽、充满激情的极端生物,他们过于敏感,无法忍受世俗、日常世界的恐怖。而结核病的另一些特征则被转移到了癌症上——那些无法被浪漫化的痛苦。如今,承载我们世俗自我超越神话的不是结核病,而是精神病。


苏珊·桑塔格笔下的疾病隐喻:结核病与癌症的深刻对比

苏珊·桑塔格在她的著作《疾病作为隐喻》中,对结核病(TB)和癌症的隐喻进行了详细的对比。

词源对比:桑塔格首先从词源上剖析了这两种疾病的隐喻。她提到,“癌症”被想象成一种恶意增长,像螃蟹一样爬行或蠕动,其词源正是源于这种形象。而结核病也曾被认为是一种异常突出物:结核一词源自拉丁语“tuberculum”,是“tuber”(肿块、瘤、肿胀)的小称形式,意为病态的肿胀、隆起、突出或增长。

症状对比:在症状方面,结核病和癌症呈现出截然不同的特点。结核病从一开始就具有丰富的可见症状,如进行性消瘦、咳嗽、乏力、发热等,且这些症状可能会突然且戏剧性地显现,如手帕上的血迹。而癌症的主要症状则通常被认为是隐形的,直到晚期才显露出来,但此时往往为时已晚。

速度与时间对比:桑塔格还从速度和时间的角度对这两种疾病进行了对比。她认为,结核病是一种与时间相关的疾病,它会加速生命进程,使其更加鲜明、精神化。而癌症则分阶段发展,而非像结核病那样“疾驰”。癌症发展缓慢且隐秘,每个对癌症的描述都将其形容为缓慢、危险且失控地增长,尽管自桑塔格时代以来,这一隐喻已经有所加速。

经济对比:在经济层面,结核病常被想象成一种与贫困和匮乏相关的疾病,与单薄的衣服、瘦弱的身体、未加热的房间、不良的卫生条件以及不足的食物联系在一起。相比之下,癌症则被视为中产阶级生活的疾病,与过剩相关。富裕国家的癌症发病率最高,这是工业经济创造财富所带来的有毒排放物所致。

疼痛的差异:桑塔格指出,结核病通常被认为相对无痛,而癌症则总是伴随着难以忍受的剧痛。结核病被视为一种能够带来安详死亡的疾病,而癌症则让人在极度痛苦和悲惨中离世。患有结核病的临终者往往被描绘得更加美丽且充满灵魂,而癌症患者则在恐惧和痛苦的折磨下,失去了所有自我超越的能力,倍感屈辱。

身体部位的隐喻:在身体部位方面,结核病通常与肺部相关联,肺部作为上半身和精神化的象征,使得结核病在隐喻上成为了一种灵魂的疾病。而癌症则臭名昭著地攻击那些难以启齿的身体部位,如结肠、膀胱、直肠、乳房、子宫颈、前列腺和睾丸等。因此,癌症被视为一种纯粹的身体疾病,它远离了任何精神层面的揭示,只是悲惨地揭示了身体本身。

白血病与浪漫的联系:然而,白血病在某些方面似乎与结核病相似,都具有浪漫色彩,并值得更精神化的隐喻。例如,在埃里克·西格尔的小说《爱情故事》中,女主角就患有白血病。

隐喻与现实的区别:在进行了这些对比之后,桑塔格也迅速承认,这些只是隐喻,并非现实的准确反映。“这些对比是从两种疾病的流行神话中提炼出来的。当然,许多结核病患者也在剧痛中死去,而有些癌症患者直到临终都几乎没有感受到疼痛;贫穷和富有的人都会患上结核病和癌症;并不是所有结核病患者都会咳嗽。但这些神话仍然存在。”

苏珊·桑塔格解读癌症隐喻:从经济灾难到战争语言

苏珊·桑塔格在她的著作《疾病作为隐喻》中,对癌症的隐喻进行了深入的剖析。她指出,癌症从来都被视为一种灾难,没有浪漫的隐喻,而是被比喻为体内的野蛮人。

描述癌症的语言总能让人联想到经济灾难——一种无序、异常、混乱的增长,完全失控。桑塔格进一步阐述了这种经济隐喻:早期资本主义认为,必须控制消费、储蓄、记账和自律,这是一种依赖于理性限制欲望的经济。而结核病(TB)的形象则反映了19世纪经济人的负面行为:消耗、浪费、挥霍生命力。

然而,随着资本主义的发展,它开始要求扩张、投机、创造新的需求(满足与不满足的问题),鼓励信贷消费和流动性,这是一种依赖于非理性放纵欲望的经济。此时,癌症的形象则反映了20世纪经济人的负面行为:异常增长、压抑能量,即拒绝消费或支出。

当我们停下来思考时,会发现当代经济场景中癌症的隐喻已经回到了与结核病相关的早期隐喻。这显示了我们是多么容易地将隐喻与最可怕的恐惧和最严重的疾病等同起来。

但桑塔格接着解释,描述癌症时所用的主导隐喻,实际上并非来自经济学,而是来自战争的语言。科学期刊中充斥着“轰炸”、“入侵”和“根治”等字眼。


苏珊·桑塔格解读疾病隐喻:癌症比喻背后的惩罚性观念与变化

苏珊·桑塔格在她的著作《疾病作为隐喻》中,探讨了现代政治话语中疾病隐喻的戏剧化表现,特别是其背后所隐藏的惩罚性观念。她指出,将政治事件或情境比作疾病,实际上是在归咎责任,甚至是在开处方进行惩罚。这种比喻在癌症隐喻中表现得尤为明显。它首先意味着,被比喻的事件或情境是绝对的、无法挽回的邪恶。

这种隐喻并非全新。在20世纪30年代,纳粹就曾用癌症隐喻来为其关于“犹太问题”的言论增添现代色彩。他们声称,为了治疗癌症,必须切除大量周围的健康组织,以消灭犹太势力这个“毫不费力且不断增长的肿瘤”。

桑塔格认为,将某一现象比作癌症,实际上是在煽动暴力。上述例子就清楚地表明了这一点,其后果无疑是凶险的。然而,她也指出,“当然,关于癌症的语言在未来几年很可能会发生变化。当这种疾病最终被理解,治愈率大幅提高时,这种语言必然会发生决定性的改变。事实上,随着新型治疗手段的发展,这种语言已经在发生变化了。”

苏珊·桑塔格解读结核病隐喻:从“结核病态美”到现代时尚纤瘦崇拜

苏珊·桑塔格在她的著作《疾病作为隐喻》中,深入探讨了结核病(TB)隐喻的深远影响。她指出,在十九世纪中后期,一种象征着迷人脆弱和高超敏感性的“结核病态美”逐渐成为女性理想的外貌特征。与此同时,那个时代的伟大男性却在发胖、建立工业帝国、撰写数百部小说、发动战争和掠夺大陆。

桑塔格特别提醒我们注意到,这种关于精神美丽的结核病患者的神话,在二十世纪的女性时尚(尤其是对纤瘦的崇拜)中找到了最后的据点。这实际上是对十八世纪末到十九世纪初结核病浪漫化隐喻的延续和体现。

此外,像《暮光之城》这样的电影也在不断地投射出这种隐喻,塑造出那些苍白、瘦弱、鸡胸的年轻男性和女性形象。

桑塔格通过这些例子,揭示了结核病隐喻如何在不同历史时期和文化背景下,以不同的形式持续影响着人们的审美观念和文化认知。


苏珊·桑塔格笔下的疾病隐喻:从结核病到癌症的转换与希望

苏珊·桑塔格在她的著作《疾病作为隐喻》中,探讨了结核病(TB)隐喻的消亡以及人们对癌症的希望。她指出,结核病神话曾通过验证许多可能具有颠覆性的渴望,并将它们转化为文化上的虔诚信仰,从而在近两百年的时间里,超越了无可辩驳的人类经验和日益积累的医疗知识而存活下来。直到1944年发现链霉素和1952年推出异烟肼等有效治疗方法后,这个神话的力量才被彻底消解。

在病因不明、医生治疗无效的那些年里,结核病被视为一种阴险、不可饶恕的生命掠夺者。而现在,轮到癌症扮演这种不请自来的疾病角色了,它被视为一种无情、秘密的入侵,这种角色将一直持续下去,直到有一天,癌症的病因变得像结核病一样清晰,治疗方法也变得像结核病一样有效。桑塔格希望,到那时,与癌症相关的负面隐喻也会消亡。

然而,桑塔格也指出,我们不可避免地会找到一种新的疾病来取代癌症的地位。毕竟,最强大的隐喻往往是那些让我们感到最恐惧的。而艾滋病(AIDS)很可能就是下一个候选者,这也正是她下一本书《疾病作为隐喻与艾滋病及其隐喻》的主题,这本书也是我打算不久后阅读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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